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가사
侯 我最喜欢看戏。
郭 哦,您喜欢看戏?
侯 哎。
郭 这么说,您时常看戏啊?
侯 啊,过去!过去常看。
郭 哦。
侯 解放以后就没怎么看。
郭 哎,怎么您没有时间?
侯 也不是,我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
郭 怎么?您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
侯 没有啦!
郭 现在什么戏都在发展。
侯 啊,我爱看的戏没发展。
郭 那么您爱看的戏没有……您爱看的戏什么没有啦?
侯 就是蹭儿戏。
郭 蹭儿戏,哦,白听啊?
侯 啊。对了,看白戏。
郭 好嘛!就这种戏啊,是不能发展。
侯 是啊,什么戏都发展,惟独这种戏,它一点发展没有。
郭 现在您听戏啊,您就得买票。
侯 是啊,我过去不讲卖票啊,到哪个剧场一点头。“行了,进吧!”就进去了。
郭 哦,过去嘛,您就讲白看戏?
侯 哎,我这白看戏,告诉你,有历史性。
郭 哦。
侯 就从这么高,小孩儿时候,白看戏。
郭 是啊?
侯 哎,过去白看戏不容易吧。
郭 是啊。
侯 剧场门口都有几个人在那儿查票。
郭 哦。
侯 “票呢?”“这儿。”“几位?”“三位。”“走!”
“两位?那小孩儿,补票!”没票进不去。
郭 是啊。
侯 哎,我进不行,不但不拦我,还得给我闪道。
郭 那是你的势力啊?
侯 我是什么势力?小孩儿。
郭 那怎么到哪儿不但不拦你,还给你闪道?
侯 我有秘诀。
郭 哦,你白看戏嘛,还有秘诀。
侯 哎。
郭 啊,听听你这秘诀。
侯 早晨起来跟家里要一毛钱。
郭 嗯。
侯 拿一个大碗,就去看戏了。
郭 哎,你看戏还拿个大碗干什么啊?
侯 这都是道具啊。
郭 哦,看白戏啊,还有道具?
侯 哎。
郭 特别!
侯 看哪家戏好,肯定看这儿的戏。
郭 嗯。
侯 这儿戏好,看戏啦,中轴儿戏上啦,拿这一毛钱拿大碗到切面铺。
郭 干什么?
侯 煮一毛钱素片汤。
郭 素面。
侯 哎,端这碗面汤往里走:“少回身啊,留神烫着啊!”
把门儿的一看,这一定后台演员饿了,叫的面汤。
郭 嗯。
侯 让小伙计给送来。
郭 嗯。
侯 “走,快点走。往里去了。”这就进去了。到里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面汤一喝,夹着大碗,听戏了。
郭 嘿,你还真有办法啊。
侯 就我这秘诀,告诉你,不传人啊。
郭 哦。你还保守。
侯 不是保守,传多了就不灵啦。
郭 怎么会不灵啦?
侯 来一个两个的端面汤成啊,你来六百多人,都端碗面汤,进不去啦。
郭 那是进不去啦。好嘛,所以看白戏嘛,你就用这么大的心?
侯 不是,不是,主要我是喜欢。
郭 哦。
侯 最喜欢唱戏。
郭 你的爱好?
侯 对了。
郭 那你可以学啊。
侯 学啦,后来就学啦。
郭 哦,您学啦。
侯 现在会唱。
郭 哦,那么现在你在哪个团里呢?
侯 我啊?没剧团!
郭 哦,现在你在梅剧团里头?
侯 没剧团。
郭 哦,梅剧团。
侯 没——什么,什么我在没剧团,没剧团那就是——
郭 梅剧团,不就是梅兰芳剧团?
侯 不,我——没有剧团!
郭 哦,您没有剧团啊?
侯 哎。
郭 这么说,您这个演员啊,不怎么样。
侯 怎么?
郭 但分要唱得好,能够没人用吗?
侯 什么没人用啊?我不是指那吃饭,我是——玩票!
郭 哦,你是业余演员?
侯 对了!
郭 哎呀!哎,您唱得怎么样啊?
侯 我不敢吹,我也不说我唱得好,反正我唱戏,没得过倒彩,我这耳朵没听见人家给我们喝倒彩,怎么样?
郭 嗬,那可真不容易啊!就在舞台上啊?
侯 不,电台广播。
郭 电台广播啊?
侯 哎,没听过倒彩。
郭 是啊,有倒彩,你也听不见啊。
侯 是啊,我这么唱着有把握。
郭 啊?那不行啊!合着明场您不敢露啦?
侯 上台呀?
郭 啊,上台呀。
侯 彩排呀?
郭 粉墨登场啊。
侯 可以啊。
郭 行吗?
侯 可以。
郭 哦,那么您最近在哪儿露啦?
侯 最近没露啊!
郭 怎么啦?
侯 我唱戏,得有名演员给我配戏啊!
郭 那你外头请啊。
侯 人家都有团啦,请不出来啦,就是我,没剧团。
郭 哦,那么,过去您都陪谁唱过?
侯 好角的都陪我唱过啊。
郭 哦,是有名的演员都陪你唱过?
侯 哎,京剧演员熟识吗?
郭 知道几位。
侯 人名都知道?
郭 嗯。
侯 我给你提提,陪我唱戏的……解放前一年,长安大戏院……
郭 是啊。
侯 有富英,知道这演员吗?
郭 谭富英?
侯 对呀。
郭 唱老生的呀。
侯 你瞧,知道啊,,陪我唱,给我做配角。
郭 嗬!
侯 有盛戒。
郭 裘盛戒。
侯 哎,对对对。有春彦。
郭 张春彦。
侯 哎,张先生怎么样?
郭 好哇。
侯 有盛春。
郭 杨盛春。我说你把娃带出来,行不行啊?
侯 杨盛春。
郭 啊,杨盛春。
侯 有马富禄,马先生。
郭 哦。
侯 萧长华萧老先生。
郭 嗬。
侯 侯喜瑞侯老先生。这些名演员陪我唱。
郭 好嘛,这都是角儿啊。
侯 那出戏也好。
郭 什么戏啊?
侯 《失空斩》。
郭 戏也好哇。
侯 懂这戏吗?
郭 懂啊。
侯 那你猜猜,这个戏,我来哪角?
郭 这个戏啊,那您的诸葛亮啊。
侯 错啊,一说就外行。
郭 怎么?
侯 那我哪能唱啊,有富英我不能唱啊,人家谁都知道富英这戏拿手。
我们俩在一块儿,我唱,虽然我比他唱得好,那观众他不干啊。
郭 这成了问题了。
侯 是嘛。
郭 那么,你来马谡。
侯 马谡不是我的。那天盛戒一高兴,我来马谡,他来。我能跟他抢吗?让他来。
郭 那您来司马懿啊?
侯 司马懿,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
郭 王平?
侯 王平不是我的,张春彦,张先生。
郭 赵云?
侯 赵云,杨盛春啊,他唱武生的啊,我来这个,他没活儿干啊。
郭 啊,二老军?
侯 不,萧老先生、马富禄他们爷儿俩来呀。
郭 这里头没角儿啦。
侯 这戏没我唱不了啊。
郭 哎,您去谁啊?
侯 我是打旗儿的。
郭 哦,你跑龙套去啦。
侯 龙套这怎么啦?
郭 您不是票友吗?
侯 啊,是啊。
郭 那您得来一角儿啊!
侯 人家不让来呀,那天戏原定没我啊。
郭 没你啊?
侯 我后来赶上的嘛。原来那戏是好哇,我想我去听戏吧。
郭 可是——
侯 我从前边往里边一走,冲他们一点头,那位把我拦住啦:“票?”“没有!”
郭 没有,买呀,买呀。
侯 没有。
郭 哦,钱也没有啊。
侯 没有。“哦,没钱卖票啊?走吧!”“回去,别送啦。”
郭 轰出来啦!
侯 没关系,前台不让进去,我上后台。
郭 你后台认识谁呀?
侯 后台好对付啊,进门你就点头:“辛苦!辛苦!”他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。
郭 哦,愣往里撞。
侯 哎,到后台我这么一看,坏啦!
郭 怎么啦?
侯 净是生人,那天是“大义务,大合作”嘛。
郭 嗯。
侯 每人都带一红条儿,有的写着演员、有写音乐、有写剧务、有写管理。
郭 哦。
侯 我家里有个条儿,我没带来啊。
郭 您那条儿写着什么呀?
侯 司仪。
郭 司仪?
侯 上次人家结婚,我给喊的嘛。
郭 是啊,这后台没有结婚的。
侯 我说这怎么办呢?过来一个人问我:“哎,你干什么的?”我说:“找人。”
“找谁呀?”我说:“找看戏的。”“前边儿!”
郭 又轰出来啦?
侯 我说好吧。
郭 这您看不了戏了吧?
侯 我刚出来呀,碰见人啦?
郭 碰见谁啦?
侯 碰见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
郭 嗯。
侯 这人好啊,他最爱聊天。
郭 是啊。
侯 “侯先生。”“刚来的?哎,你干什么来啦?”我说:“我找您聊天。”
“你怎么走啊?”“出去遛遛,看您没来,我回头再来。”“来吧,别遛啦,咱们聊会儿吧。”
我说:“您头里走!”后边带着伙计,拿着好些东西,我说:“把包袱给我,我给背着。”
郭 哎,你管这事干什么呀?
侯 你懂什么,有哪个就进去啦。
郭 冒充跟包!
侯 嗯,我一进去,又过来一个人问我:?“哎,干什么的?”“嗯。”(指包袱)
郭 好嘛,连话都不敢说啦!
侯 他真拿我当跟包的了。
郭 嗯。
侯 给我一个条儿,我一看,上面有俩字。
郭 演员?
侯 杂役。
郭 杂役啊!
侯 你甭管什么,我看戏就得了嘛。
郭 那您得会干点什么啊?
侯 跟着瞎忙活吧。他们那儿扮戏,我也跟着忙活。戏上了,我拨开台帘儿,我这么就听。
郭 哦。
侯 是有意思!
郭 那么,你怎么会打旗去啦?
侯 司马懿不应该带四个龙套吗?
郭 嗯。
侯 其中有一个闹时令病的,上吐下泻,这怎么办呢?
郭 哟。
侯 大伙儿把他送医院去,走啦!这儿短一个人。
郭 你瞧。
侯 龙套剩仨儿啦。
郭 嗯。
侯 管事的着急啦,这怎么办呢?跟侯先生直对付:“侯老先生,你哪个龙套可短一个,
“带仨儿?一边站一个,当间儿站一个,那我出去站哪儿?”
郭 也没有那么站的啊!
侯 “要不然,带俩。”“俩?有那规矩吗?”“要不然,甭带了。”
“啊,光杆司马懿啊?就带司马师、司马昭,爷儿仨去打仗?”
郭 这多难看啊。
侯 就是,四个龙套代表千军万马,没有哪行?“可是,没有地方找人去了。”
“那也得找 一个。”侯喜瑞,一回头把我瞧上了。
郭 嗯。
侯 “哎,你给来一个怎么样?”我说:“我,我,我不行。”我说:“我、我、不合适!我来不了。
“你来一个吧,这儿短一人,救场如救火啊。”“不成。我,我,我来不了。没什么词儿啊。”
“嗐,龙套有什么词儿,就一个字儿,嚯——”
郭 这龙套会有什么词儿啊。
侯 我说,那好,那好,我来一个就来一个吧。
郭 嗯。
侯 敢情那四个龙套待遇还不同。
郭 分头二三四啊。
侯 哎,头旗那个带着走,都得听他的,他赚的钱多。
郭 他唱一场戏挣多少钱?
侯 那个时候啊?
郭 啊。
侯 一万二。
郭 一万二?
侯 嗯。
郭 二旗?
侯 八千。
郭 三旗?
侯 六千五。
郭 四旗?
侯 五千八。
郭 五千八?
侯 我是侯喜瑞的荐举啊。
郭 那是头旗?
侯 四旗。
郭 四——你就挣这五千八啊。
侯 我不在乎赚钱啊,我为是台上听得清楚。
郭 你这可胡来啊,你这是唱戏的啊!
侯 那我也能听啊。
郭 怎么?
侯 你想城楼那场,我们上去以后,在这儿一站,城楼就在这儿啊,你听得多清楚啊。
郭 哎。
侯 你花钱买票,台上他不卖啊。
郭 废话!台上有卖票的吗?
侯 我说那好,来一个吧,我穿上袍子,戴上帽子,拿这个旗子。
郭 嗯。
侯 哎呀,我真是紧张得很啊。
郭 怎么啦?
侯 我说:“侯老先生,回头要是有人啦,就把我换下来,我不行啊。”
人家侯老先生直托付:“哎,三旗,你可多辛苦啊,
带着点儿我们这位啊,这位可棒最槌啊。”
郭 棒槌?
侯 棒槌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懂。
郭 嗬嗬。
侯 我说:“对了,你多关照我这棒槌一点啊。”
郭 嗬,自己还承认是棒槌!
侯 “要不然,回头就棒槌啦。”
郭 好嘛
侯 “没关系,你就跟着我走吧。”
郭 嗯。
侯 我说:“那就好办了。”
郭 人家说——
侯 “你不会啊?”“谁不会啊?”
郭 那么你既然会,为什么让人家带着你呀?
侯 你要让我教戏行,让我给人家说戏,哪点我全会,场面我都会,
你别让我上台,我一上台,我就晕!
郭 晕场啊?
侯 也不是老晕,一下台就好。
郭 你这不要命吗?
侯 哎,你,那有什么法子呢?错来这点戏,我都懂。
郭 啊。
侯 我们那时唱戏还是那个老的办法。
郭 哦。
侯 司马懿头喽有个过场,后台一喊,应该是这样。
郭 哦,怎样?
侯 嚯——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头旗二旗一块儿出来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
亢切来切,当中一点,头旗站左边,二旗站右边。
郭 对呀。
侯 三旗四旗也是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当中一点,三旗站左边,四旗站右边。
郭 是啊。
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到这儿一点,枪戳下……
郭 哎。
侯 这是司马师,这是司马昭。
郭 对。
侯 司马懿上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亢。一亮相,准有碰头彩
郭 那是,角嘛
侯 唱一句:“中途路上得一信。”
哒哒、哒哒、哒一哒哒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亢。
“张颌小儿得街亭,大队人马你们往前进。”
郭 嗯。
侯 四龙套下,司马师,司马昭下。
郭 哎。
侯 司马懿往大边儿走。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空来匡来,空来匡来。
(转身来一句“缝腿儿”!)“休要放走诸葛孔明。”仓切切……这不就圆满了吗?
郭 对呀。
侯 内中有我这么个棒槌,弄乱啦。
郭 怎么个弄乱啦?
侯 唉!头旗二旗上来挺好。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人家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。
郭 哎。
侯 我跟那三旗一块儿来的呀!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
郭 怎么还瞧着人家呀?
侯 我怕走得不齐啊,到这儿一点。
郭 嗯。
侯 我也知道他往那边去,我往这边来。
郭 是啊。
侯 那不就行了吗?
郭 嗯。
侯 三旗他照顾我,怕我站在当中。
郭 嗯。
侯 他扽我一下。
郭 对呀,他跑左边来啦。
侯 我误会啦,叫我?好跟着你。
郭 你!你也跟这边来啦!
侯 哎,那边一个,这边仨儿。
郭 这多寒碜!
侯 像三旗你过去不就完了吗?他跟我捣麻烦:“哎,你怎么站这儿来啦?”
“废话,你要不扽我就来了?”“你站那边才对呢!”我说:“你过去,不一样吗?”
郭 哟。
侯 这个时候,司马师、司马昭上来啦。
郭 嗯。
侯 我这么想呢,那边有一个。
郭 嗯。
侯 再加上司马师、司马昭、也合仨儿啦,一边仨儿,就差不多了吧。
郭 那也不行啊,也是错啦。
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也不对。他们上来他们笑场,他们乐啦。
郭 乐?
侯 他们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……亢。“哧!”他这一乐坏啦,台底下有不乐的吗?
郭 那更得乐啊。
侯 那观众也不对啊。
郭 怎么啦?
侯 你花钱买票,你听的是角儿啊,我们这龙套站错了,与你那票价没什么损失啊。
郭 那你也不应该错啊!
侯 有几位直喊哪。
郭 喊什么?
侯 “好哇——那打旗的错啦——,那打旗的怎么站的——,
一边俩儿那‘二板儿’那么站成‘么鹅儿’啦——”
郭 这位骨牌点儿还挺熟。
侯 这个时候,司马懿上来啦。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一亮相,应该有个碰头好啊。
郭 是啊。
侯 正赶上有一位观众给我叫倒好。“通!”侯喜瑞吓一跳。
郭 怎么啦?
侯 他认为是给他叫的呢。
郭 他刚出台嘛!
侯 他一想,“怎么啦?怎么我……刚出来,就错啦?”怎没张嘴就错啦!
郭 没唱呢。
侯 自个想,行头拿错啦?
郭 嗯,穿的是什么?
侯 白蟒,没错啊!没戴盔头?有啊!
郭 戴上啦!胡子?
侯 也有啊!怎么会错呢?
郭 这是怎么意思啊?
侯 台上不能说话啊。
郭 嗯。
侯 他冲我努嘴、挤眼,意思就让我过去。
郭 那你就过去吧。
侯 我站那儿都动不了啦。
郭 嗬。
侯 胡琴一响,该他唱啦。
郭 嗯。
侯 他净顾给我着急了,把词儿忘啦!
郭 好嘛。
侯 你说这怎么办?
郭 那就下台吧。
侯 一拉马鞭,下去啦?
郭 啊。
侯 那戏就全砸啦!
郭 那怎么办呢?就这么愣着?
侯 哎,人家有办法。
郭 啊?
侯 人家现编词儿。
郭 现编?
侯 还要把这倒好压下去!
郭 嗯。
侯 还要把戏唱圆满了!
郭 嗬。
侯 自个有辙。
郭 哦?
侯 冲我这个样。“嗯——”
郭 这是叫板呢。
侯 心说,“我倒霉就倒你身上了!”胡琴儿一响,他唱上啦。
郭 啊,什么词儿?
侯 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就这一句啊,台下立刻不喊啦。
郭 嗯。
侯 他们说:“别嚷啦!别嚷啦!侯喜瑞改词儿啦!”新词儿。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这快板儿编得好哇!
郭 快板儿什么词儿?
侯 “叫一声三军听根芽,每日出兵一边儿俩,今日你为何一边一个一边儿仨?
努嘴儿挤眼你全不怕,还得老夫我把你拉!”过来吧,你!
郭 哦,您喜欢看戏?
侯 哎。
郭 这么说,您时常看戏啊?
侯 啊,过去!过去常看。
郭 哦。
侯 解放以后就没怎么看。
郭 哎,怎么您没有时间?
侯 也不是,我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
郭 怎么?您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
侯 没有啦!
郭 现在什么戏都在发展。
侯 啊,我爱看的戏没发展。
郭 那么您爱看的戏没有……您爱看的戏什么没有啦?
侯 就是蹭儿戏。
郭 蹭儿戏,哦,白听啊?
侯 啊。对了,看白戏。
郭 好嘛!就这种戏啊,是不能发展。
侯 是啊,什么戏都发展,惟独这种戏,它一点发展没有。
郭 现在您听戏啊,您就得买票。
侯 是啊,我过去不讲卖票啊,到哪个剧场一点头。“行了,进吧!”就进去了。
郭 哦,过去嘛,您就讲白看戏?
侯 哎,我这白看戏,告诉你,有历史性。
郭 哦。
侯 就从这么高,小孩儿时候,白看戏。
郭 是啊?
侯 哎,过去白看戏不容易吧。
郭 是啊。
侯 剧场门口都有几个人在那儿查票。
郭 哦。
侯 “票呢?”“这儿。”“几位?”“三位。”“走!”
“两位?那小孩儿,补票!”没票进不去。
郭 是啊。
侯 哎,我进不行,不但不拦我,还得给我闪道。
郭 那是你的势力啊?
侯 我是什么势力?小孩儿。
郭 那怎么到哪儿不但不拦你,还给你闪道?
侯 我有秘诀。
郭 哦,你白看戏嘛,还有秘诀。
侯 哎。
郭 啊,听听你这秘诀。
侯 早晨起来跟家里要一毛钱。
郭 嗯。
侯 拿一个大碗,就去看戏了。
郭 哎,你看戏还拿个大碗干什么啊?
侯 这都是道具啊。
郭 哦,看白戏啊,还有道具?
侯 哎。
郭 特别!
侯 看哪家戏好,肯定看这儿的戏。
郭 嗯。
侯 这儿戏好,看戏啦,中轴儿戏上啦,拿这一毛钱拿大碗到切面铺。
郭 干什么?
侯 煮一毛钱素片汤。
郭 素面。
侯 哎,端这碗面汤往里走:“少回身啊,留神烫着啊!”
把门儿的一看,这一定后台演员饿了,叫的面汤。
郭 嗯。
侯 让小伙计给送来。
郭 嗯。
侯 “走,快点走。往里去了。”这就进去了。到里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面汤一喝,夹着大碗,听戏了。
郭 嘿,你还真有办法啊。
侯 就我这秘诀,告诉你,不传人啊。
郭 哦。你还保守。
侯 不是保守,传多了就不灵啦。
郭 怎么会不灵啦?
侯 来一个两个的端面汤成啊,你来六百多人,都端碗面汤,进不去啦。
郭 那是进不去啦。好嘛,所以看白戏嘛,你就用这么大的心?
侯 不是,不是,主要我是喜欢。
郭 哦。
侯 最喜欢唱戏。
郭 你的爱好?
侯 对了。
郭 那你可以学啊。
侯 学啦,后来就学啦。
郭 哦,您学啦。
侯 现在会唱。
郭 哦,那么现在你在哪个团里呢?
侯 我啊?没剧团!
郭 哦,现在你在梅剧团里头?
侯 没剧团。
郭 哦,梅剧团。
侯 没——什么,什么我在没剧团,没剧团那就是——
郭 梅剧团,不就是梅兰芳剧团?
侯 不,我——没有剧团!
郭 哦,您没有剧团啊?
侯 哎。
郭 这么说,您这个演员啊,不怎么样。
侯 怎么?
郭 但分要唱得好,能够没人用吗?
侯 什么没人用啊?我不是指那吃饭,我是——玩票!
郭 哦,你是业余演员?
侯 对了!
郭 哎呀!哎,您唱得怎么样啊?
侯 我不敢吹,我也不说我唱得好,反正我唱戏,没得过倒彩,我这耳朵没听见人家给我们喝倒彩,怎么样?
郭 嗬,那可真不容易啊!就在舞台上啊?
侯 不,电台广播。
郭 电台广播啊?
侯 哎,没听过倒彩。
郭 是啊,有倒彩,你也听不见啊。
侯 是啊,我这么唱着有把握。
郭 啊?那不行啊!合着明场您不敢露啦?
侯 上台呀?
郭 啊,上台呀。
侯 彩排呀?
郭 粉墨登场啊。
侯 可以啊。
郭 行吗?
侯 可以。
郭 哦,那么您最近在哪儿露啦?
侯 最近没露啊!
郭 怎么啦?
侯 我唱戏,得有名演员给我配戏啊!
郭 那你外头请啊。
侯 人家都有团啦,请不出来啦,就是我,没剧团。
郭 哦,那么,过去您都陪谁唱过?
侯 好角的都陪我唱过啊。
郭 哦,是有名的演员都陪你唱过?
侯 哎,京剧演员熟识吗?
郭 知道几位。
侯 人名都知道?
郭 嗯。
侯 我给你提提,陪我唱戏的……解放前一年,长安大戏院……
郭 是啊。
侯 有富英,知道这演员吗?
郭 谭富英?
侯 对呀。
郭 唱老生的呀。
侯 你瞧,知道啊,,陪我唱,给我做配角。
郭 嗬!
侯 有盛戒。
郭 裘盛戒。
侯 哎,对对对。有春彦。
郭 张春彦。
侯 哎,张先生怎么样?
郭 好哇。
侯 有盛春。
郭 杨盛春。我说你把娃带出来,行不行啊?
侯 杨盛春。
郭 啊,杨盛春。
侯 有马富禄,马先生。
郭 哦。
侯 萧长华萧老先生。
郭 嗬。
侯 侯喜瑞侯老先生。这些名演员陪我唱。
郭 好嘛,这都是角儿啊。
侯 那出戏也好。
郭 什么戏啊?
侯 《失空斩》。
郭 戏也好哇。
侯 懂这戏吗?
郭 懂啊。
侯 那你猜猜,这个戏,我来哪角?
郭 这个戏啊,那您的诸葛亮啊。
侯 错啊,一说就外行。
郭 怎么?
侯 那我哪能唱啊,有富英我不能唱啊,人家谁都知道富英这戏拿手。
我们俩在一块儿,我唱,虽然我比他唱得好,那观众他不干啊。
郭 这成了问题了。
侯 是嘛。
郭 那么,你来马谡。
侯 马谡不是我的。那天盛戒一高兴,我来马谡,他来。我能跟他抢吗?让他来。
郭 那您来司马懿啊?
侯 司马懿,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
郭 王平?
侯 王平不是我的,张春彦,张先生。
郭 赵云?
侯 赵云,杨盛春啊,他唱武生的啊,我来这个,他没活儿干啊。
郭 啊,二老军?
侯 不,萧老先生、马富禄他们爷儿俩来呀。
郭 这里头没角儿啦。
侯 这戏没我唱不了啊。
郭 哎,您去谁啊?
侯 我是打旗儿的。
郭 哦,你跑龙套去啦。
侯 龙套这怎么啦?
郭 您不是票友吗?
侯 啊,是啊。
郭 那您得来一角儿啊!
侯 人家不让来呀,那天戏原定没我啊。
郭 没你啊?
侯 我后来赶上的嘛。原来那戏是好哇,我想我去听戏吧。
郭 可是——
侯 我从前边往里边一走,冲他们一点头,那位把我拦住啦:“票?”“没有!”
郭 没有,买呀,买呀。
侯 没有。
郭 哦,钱也没有啊。
侯 没有。“哦,没钱卖票啊?走吧!”“回去,别送啦。”
郭 轰出来啦!
侯 没关系,前台不让进去,我上后台。
郭 你后台认识谁呀?
侯 后台好对付啊,进门你就点头:“辛苦!辛苦!”他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。
郭 哦,愣往里撞。
侯 哎,到后台我这么一看,坏啦!
郭 怎么啦?
侯 净是生人,那天是“大义务,大合作”嘛。
郭 嗯。
侯 每人都带一红条儿,有的写着演员、有写音乐、有写剧务、有写管理。
郭 哦。
侯 我家里有个条儿,我没带来啊。
郭 您那条儿写着什么呀?
侯 司仪。
郭 司仪?
侯 上次人家结婚,我给喊的嘛。
郭 是啊,这后台没有结婚的。
侯 我说这怎么办呢?过来一个人问我:“哎,你干什么的?”我说:“找人。”
“找谁呀?”我说:“找看戏的。”“前边儿!”
郭 又轰出来啦?
侯 我说好吧。
郭 这您看不了戏了吧?
侯 我刚出来呀,碰见人啦?
郭 碰见谁啦?
侯 碰见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
郭 嗯。
侯 这人好啊,他最爱聊天。
郭 是啊。
侯 “侯先生。”“刚来的?哎,你干什么来啦?”我说:“我找您聊天。”
“你怎么走啊?”“出去遛遛,看您没来,我回头再来。”“来吧,别遛啦,咱们聊会儿吧。”
我说:“您头里走!”后边带着伙计,拿着好些东西,我说:“把包袱给我,我给背着。”
郭 哎,你管这事干什么呀?
侯 你懂什么,有哪个就进去啦。
郭 冒充跟包!
侯 嗯,我一进去,又过来一个人问我:?“哎,干什么的?”“嗯。”(指包袱)
郭 好嘛,连话都不敢说啦!
侯 他真拿我当跟包的了。
郭 嗯。
侯 给我一个条儿,我一看,上面有俩字。
郭 演员?
侯 杂役。
郭 杂役啊!
侯 你甭管什么,我看戏就得了嘛。
郭 那您得会干点什么啊?
侯 跟着瞎忙活吧。他们那儿扮戏,我也跟着忙活。戏上了,我拨开台帘儿,我这么就听。
郭 哦。
侯 是有意思!
郭 那么,你怎么会打旗去啦?
侯 司马懿不应该带四个龙套吗?
郭 嗯。
侯 其中有一个闹时令病的,上吐下泻,这怎么办呢?
郭 哟。
侯 大伙儿把他送医院去,走啦!这儿短一个人。
郭 你瞧。
侯 龙套剩仨儿啦。
郭 嗯。
侯 管事的着急啦,这怎么办呢?跟侯先生直对付:“侯老先生,你哪个龙套可短一个,
“带仨儿?一边站一个,当间儿站一个,那我出去站哪儿?”
郭 也没有那么站的啊!
侯 “要不然,带俩。”“俩?有那规矩吗?”“要不然,甭带了。”
“啊,光杆司马懿啊?就带司马师、司马昭,爷儿仨去打仗?”
郭 这多难看啊。
侯 就是,四个龙套代表千军万马,没有哪行?“可是,没有地方找人去了。”
“那也得找 一个。”侯喜瑞,一回头把我瞧上了。
郭 嗯。
侯 “哎,你给来一个怎么样?”我说:“我,我,我不行。”我说:“我、我、不合适!我来不了。
“你来一个吧,这儿短一人,救场如救火啊。”“不成。我,我,我来不了。没什么词儿啊。”
“嗐,龙套有什么词儿,就一个字儿,嚯——”
郭 这龙套会有什么词儿啊。
侯 我说,那好,那好,我来一个就来一个吧。
郭 嗯。
侯 敢情那四个龙套待遇还不同。
郭 分头二三四啊。
侯 哎,头旗那个带着走,都得听他的,他赚的钱多。
郭 他唱一场戏挣多少钱?
侯 那个时候啊?
郭 啊。
侯 一万二。
郭 一万二?
侯 嗯。
郭 二旗?
侯 八千。
郭 三旗?
侯 六千五。
郭 四旗?
侯 五千八。
郭 五千八?
侯 我是侯喜瑞的荐举啊。
郭 那是头旗?
侯 四旗。
郭 四——你就挣这五千八啊。
侯 我不在乎赚钱啊,我为是台上听得清楚。
郭 你这可胡来啊,你这是唱戏的啊!
侯 那我也能听啊。
郭 怎么?
侯 你想城楼那场,我们上去以后,在这儿一站,城楼就在这儿啊,你听得多清楚啊。
郭 哎。
侯 你花钱买票,台上他不卖啊。
郭 废话!台上有卖票的吗?
侯 我说那好,来一个吧,我穿上袍子,戴上帽子,拿这个旗子。
郭 嗯。
侯 哎呀,我真是紧张得很啊。
郭 怎么啦?
侯 我说:“侯老先生,回头要是有人啦,就把我换下来,我不行啊。”
人家侯老先生直托付:“哎,三旗,你可多辛苦啊,
带着点儿我们这位啊,这位可棒最槌啊。”
郭 棒槌?
侯 棒槌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懂。
郭 嗬嗬。
侯 我说:“对了,你多关照我这棒槌一点啊。”
郭 嗬,自己还承认是棒槌!
侯 “要不然,回头就棒槌啦。”
郭 好嘛
侯 “没关系,你就跟着我走吧。”
郭 嗯。
侯 我说:“那就好办了。”
郭 人家说——
侯 “你不会啊?”“谁不会啊?”
郭 那么你既然会,为什么让人家带着你呀?
侯 你要让我教戏行,让我给人家说戏,哪点我全会,场面我都会,
你别让我上台,我一上台,我就晕!
郭 晕场啊?
侯 也不是老晕,一下台就好。
郭 你这不要命吗?
侯 哎,你,那有什么法子呢?错来这点戏,我都懂。
郭 啊。
侯 我们那时唱戏还是那个老的办法。
郭 哦。
侯 司马懿头喽有个过场,后台一喊,应该是这样。
郭 哦,怎样?
侯 嚯——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头旗二旗一块儿出来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
亢切来切,当中一点,头旗站左边,二旗站右边。
郭 对呀。
侯 三旗四旗也是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当中一点,三旗站左边,四旗站右边。
郭 是啊。
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到这儿一点,枪戳下……
郭 哎。
侯 这是司马师,这是司马昭。
郭 对。
侯 司马懿上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亢。一亮相,准有碰头彩
郭 那是,角嘛
侯 唱一句:“中途路上得一信。”
哒哒、哒哒、哒一哒哒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亢。
“张颌小儿得街亭,大队人马你们往前进。”
郭 嗯。
侯 四龙套下,司马师,司马昭下。
郭 哎。
侯 司马懿往大边儿走。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空来匡来,空来匡来。
(转身来一句“缝腿儿”!)“休要放走诸葛孔明。”仓切切……这不就圆满了吗?
郭 对呀。
侯 内中有我这么个棒槌,弄乱啦。
郭 怎么个弄乱啦?
侯 唉!头旗二旗上来挺好。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人家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。
郭 哎。
侯 我跟那三旗一块儿来的呀!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
郭 怎么还瞧着人家呀?
侯 我怕走得不齐啊,到这儿一点。
郭 嗯。
侯 我也知道他往那边去,我往这边来。
郭 是啊。
侯 那不就行了吗?
郭 嗯。
侯 三旗他照顾我,怕我站在当中。
郭 嗯。
侯 他扽我一下。
郭 对呀,他跑左边来啦。
侯 我误会啦,叫我?好跟着你。
郭 你!你也跟这边来啦!
侯 哎,那边一个,这边仨儿。
郭 这多寒碜!
侯 像三旗你过去不就完了吗?他跟我捣麻烦:“哎,你怎么站这儿来啦?”
“废话,你要不扽我就来了?”“你站那边才对呢!”我说:“你过去,不一样吗?”
郭 哟。
侯 这个时候,司马师、司马昭上来啦。
郭 嗯。
侯 我这么想呢,那边有一个。
郭 嗯。
侯 再加上司马师、司马昭、也合仨儿啦,一边仨儿,就差不多了吧。
郭 那也不行啊,也是错啦。
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也不对。他们上来他们笑场,他们乐啦。
郭 乐?
侯 他们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……亢。“哧!”他这一乐坏啦,台底下有不乐的吗?
郭 那更得乐啊。
侯 那观众也不对啊。
郭 怎么啦?
侯 你花钱买票,你听的是角儿啊,我们这龙套站错了,与你那票价没什么损失啊。
郭 那你也不应该错啊!
侯 有几位直喊哪。
郭 喊什么?
侯 “好哇——那打旗的错啦——,那打旗的怎么站的——,
一边俩儿那‘二板儿’那么站成‘么鹅儿’啦——”
郭 这位骨牌点儿还挺熟。
侯 这个时候,司马懿上来啦。
郭 嗯。
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一亮相,应该有个碰头好啊。
郭 是啊。
侯 正赶上有一位观众给我叫倒好。“通!”侯喜瑞吓一跳。
郭 怎么啦?
侯 他认为是给他叫的呢。
郭 他刚出台嘛!
侯 他一想,“怎么啦?怎么我……刚出来,就错啦?”怎没张嘴就错啦!
郭 没唱呢。
侯 自个想,行头拿错啦?
郭 嗯,穿的是什么?
侯 白蟒,没错啊!没戴盔头?有啊!
郭 戴上啦!胡子?
侯 也有啊!怎么会错呢?
郭 这是怎么意思啊?
侯 台上不能说话啊。
郭 嗯。
侯 他冲我努嘴、挤眼,意思就让我过去。
郭 那你就过去吧。
侯 我站那儿都动不了啦。
郭 嗬。
侯 胡琴一响,该他唱啦。
郭 嗯。
侯 他净顾给我着急了,把词儿忘啦!
郭 好嘛。
侯 你说这怎么办?
郭 那就下台吧。
侯 一拉马鞭,下去啦?
郭 啊。
侯 那戏就全砸啦!
郭 那怎么办呢?就这么愣着?
侯 哎,人家有办法。
郭 啊?
侯 人家现编词儿。
郭 现编?
侯 还要把这倒好压下去!
郭 嗯。
侯 还要把戏唱圆满了!
郭 嗬。
侯 自个有辙。
郭 哦?
侯 冲我这个样。“嗯——”
郭 这是叫板呢。
侯 心说,“我倒霉就倒你身上了!”胡琴儿一响,他唱上啦。
郭 啊,什么词儿?
侯 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就这一句啊,台下立刻不喊啦。
郭 嗯。
侯 他们说:“别嚷啦!别嚷啦!侯喜瑞改词儿啦!”新词儿。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这快板儿编得好哇!
郭 快板儿什么词儿?
侯 “叫一声三军听根芽,每日出兵一边儿俩,今日你为何一边一个一边儿仨?
努嘴儿挤眼你全不怕,还得老夫我把你拉!”过来吧,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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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00:09.79]侯 我最喜欢看戏。 [00:11.37]郭 哦,您喜欢看戏? [00:13.01]侯 哎。 [00:13.63]郭 这么说,您时常看戏啊? [00:16.59]侯 啊,过去!过去常看。 [00:20.17]郭 哦。 [00:20.79]侯 解放以后就没怎么看。 [00:22.63]郭 哎,怎么您没有时间? [00:24.57]侯 也不是,我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 [00:27.49]郭 怎么?您爱看的戏现在没有? [00:31.73]侯 没有啦! [00:32.34]郭 现在什么戏都在发展。 [00:35.64]侯 啊,我爱看的戏没发展。 [00:38.33]郭 那么您爱看的戏没有……您爱看的戏什么没有啦? [00:45.23]侯 就是蹭儿戏。 [00:46.37]郭 蹭儿戏,哦,白听啊? [00:50.80]侯 啊。对了,看白戏。 [00:53.09]郭 好嘛!就这种戏啊,是不能发展。 [00:57.12]侯 是啊,什么戏都发展,惟独这种戏,它一点发展没有。 [01:02.91]郭 现在您听戏啊,您就得买票。 [01:05.35]侯 是啊,我过去不讲卖票啊,到哪个剧场一点头。“行了,进吧!”就进去了。 [01:10.47]郭 哦,过去嘛,您就讲白看戏? [01:13.77]侯 哎,我这白看戏,告诉你,有历史性。 [01:16.03]郭 哦。 [01:17.78]侯 就从这么高,小孩儿时候,白看戏。 [01:20.71]郭 是啊? [01:21.70]侯 哎,过去白看戏不容易吧。 [01:23.34]郭 是啊。 [01:24.42]侯 剧场门口都有几个人在那儿查票。 [01:26.81]郭 哦。 [01:27.52]侯 “票呢?”“这儿。”“几位?”“三位。”“走!” [01:32.48]“两位?那小孩儿,补票!”没票进不去。 [01:37.40]郭 是啊。 [01:38.13]侯 哎,我进不行,不但不拦我,还得给我闪道。 [01:41.66]郭 那是你的势力啊? [01:44.40]侯 我是什么势力?小孩儿。 [01:45.99]郭 那怎么到哪儿不但不拦你,还给你闪道? [01:50.83]侯 我有秘诀。 [01:52.33]郭 哦,你白看戏嘛,还有秘诀。 [01:55.17]侯 哎。 [01:55.91]郭 啊,听听你这秘诀。 [01:57.60]侯 早晨起来跟家里要一毛钱。 [01:59.39]郭 嗯。 [02:00.07]侯 拿一个大碗,就去看戏了。 [02:01.27]郭 哎,你看戏还拿个大碗干什么啊? [02:04.35]侯 这都是道具啊。 [02:05.42]郭 哦,看白戏啊,还有道具? [02:07.97]侯 哎。 [02:08.63]郭 特别! [02:09.47]侯 看哪家戏好,肯定看这儿的戏。 [02:13.23]郭 嗯。 [02:13.75]侯 这儿戏好,看戏啦,中轴儿戏上啦,拿这一毛钱拿大碗到切面铺。 [02:19.57]郭 干什么? [02:20.24]侯 煮一毛钱素片汤。 [02:22.02]郭 素面。 [02:23.57]侯 哎,端这碗面汤往里走:“少回身啊,留神烫着啊!” [02:28.63]把门儿的一看,这一定后台演员饿了,叫的面汤。 [02:34.26]郭 嗯。 [02:34.81]侯 让小伙计给送来。 [02:36.56]郭 嗯。 [02:37.34]侯 “走,快点走。往里去了。”这就进去了。到里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面汤一喝,夹着大碗,听戏了。 [02:51.34]郭 嘿,你还真有办法啊。 [02:54.15]侯 就我这秘诀,告诉你,不传人啊。 [02:56.62]郭 哦。你还保守。 [02:58.35]侯 不是保守,传多了就不灵啦。 [03:00.41]郭 怎么会不灵啦? [03:02.26]侯 来一个两个的端面汤成啊,你来六百多人,都端碗面汤,进不去啦。 [03:08.19]郭 那是进不去啦。好嘛,所以看白戏嘛,你就用这么大的心? [03:14.46]侯 不是,不是,主要我是喜欢。 [03:17.03]郭 哦。 [03:18.27]侯 最喜欢唱戏。 [03:19.29]郭 你的爱好? [03:20.74]侯 对了。 [03:21.34]郭 那你可以学啊。 [03:22.77]侯 学啦,后来就学啦。 [03:24.19]郭 哦,您学啦。 [03:24.98]侯 现在会唱。 [03:25.81]郭 哦,那么现在你在哪个团里呢? [03:28.26]侯 我啊?没剧团! [03:30.14]郭 哦,现在你在梅剧团里头? [03:32.43]侯 没剧团。 [03:33.12]郭 哦,梅剧团。 [03:33.94]侯 没——什么,什么我在没剧团,没剧团那就是—— [03:37.82]郭 梅剧团,不就是梅兰芳剧团? [03:40.72]侯 不,我——没有剧团! [03:43.88]郭 哦,您没有剧团啊? [03:46.78]侯 哎。 [03:47.95]郭 这么说,您这个演员啊,不怎么样。 [03:50.40]侯 怎么? [03:51.07]郭 但分要唱得好,能够没人用吗? [03:54.02]侯 什么没人用啊?我不是指那吃饭,我是——玩票! [03:57.46]郭 哦,你是业余演员? [04:00.77]侯 对了! [04:01.54]郭 哎呀!哎,您唱得怎么样啊? [04:04.60]侯 我不敢吹,我也不说我唱得好,反正我唱戏,没得过倒彩,我这耳朵没听见人家给我们喝倒彩,怎么样? [04:13.12]郭 嗬,那可真不容易啊!就在舞台上啊? [04:17.83]侯 不,电台广播。 [04:19.39]郭 电台广播啊? [04:21.90]侯 哎,没听过倒彩。 [04:23.28]郭 是啊,有倒彩,你也听不见啊。 [04:25.98]侯 是啊,我这么唱着有把握。 [04:28.08]郭 啊?那不行啊!合着明场您不敢露啦? [04:32.85]侯 上台呀? [04:33.77]郭 啊,上台呀。 [04:34.51]侯 彩排呀? [04:35.85]郭 粉墨登场啊。 [04:36.81]侯 可以啊。 [04:37.47]郭 行吗? [04:38.52]侯 可以。 [04:39.49]郭 哦,那么您最近在哪儿露啦? [04:41.89]侯 最近没露啊! [04:43.16]郭 怎么啦? [04:44.03]侯 我唱戏,得有名演员给我配戏啊! [04:46.85]郭 那你外头请啊。 [04:48.75]侯 人家都有团啦,请不出来啦,就是我,没剧团。 [04:52.83]郭 哦,那么,过去您都陪谁唱过? [04:57.57]侯 好角的都陪我唱过啊。 [04:59.19]郭 哦,是有名的演员都陪你唱过? [05:02.30]侯 哎,京剧演员熟识吗? [05:03.58]郭 知道几位。 [05:04.69]侯 人名都知道? [05:05.48]郭 嗯。 [05:06.09]侯 我给你提提,陪我唱戏的……解放前一年,长安大戏院…… [05:09.30]郭 是啊。 [05:09.87]侯 有富英,知道这演员吗? [05:12.31]郭 谭富英? [05:14.56]侯 对呀。 [05:16.21]郭 唱老生的呀。 [05:17.34]侯 你瞧,知道啊,,陪我唱,给我做配角。 [05:20.93]郭 嗬! [05:21.49]侯 有盛戒。 [05:22.26]郭 裘盛戒。 [05:24.01]侯 哎,对对对。有春彦。 [05:26.81]郭 张春彦。 [05:28.96]侯 哎,张先生怎么样? [05:29.85]郭 好哇。 [05:30.67]侯 有盛春。 [05:31.63]郭 杨盛春。我说你把娃带出来,行不行啊? [05:35.26]侯 杨盛春。 [05:35.98]郭 啊,杨盛春。 [05:36.90]侯 有马富禄,马先生。 [05:38.63]郭 哦。 [05:39.09]侯 萧长华萧老先生。 [05:40.31]郭 嗬。 [05:40.98]侯 侯喜瑞侯老先生。这些名演员陪我唱。 [05:44.34]郭 好嘛,这都是角儿啊。 [05:46.09]侯 那出戏也好。 [05:46.93]郭 什么戏啊? [05:47.70]侯 《失空斩》。 [05:48.52]郭 戏也好哇。 [05:49.69]侯 懂这戏吗? [05:50.71]郭 懂啊。 [05:51.50]侯 那你猜猜,这个戏,我来哪角? [05:53.44]郭 这个戏啊,那您的诸葛亮啊。 [05:57.98]侯 错啊,一说就外行。 [05:59.36]郭 怎么? [06:00.17]侯 那我哪能唱啊,有富英我不能唱啊,人家谁都知道富英这戏拿手。 [06:06.10]我们俩在一块儿,我唱,虽然我比他唱得好,那观众他不干啊。 [06:13.80]郭 这成了问题了。 [06:15.12]侯 是嘛。 [06:15.74]郭 那么,你来马谡。 [06:18.82]侯 马谡不是我的。那天盛戒一高兴,我来马谡,他来。我能跟他抢吗?让他来。 [06:24.54]郭 那您来司马懿啊? [06:26.72]侯 司马懿,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 [06:28.42]郭 王平? [06:30.27]侯 王平不是我的,张春彦,张先生。 [06:33.39]郭 赵云? [06:34.68]侯 赵云,杨盛春啊,他唱武生的啊,我来这个,他没活儿干啊。 [06:39.28]郭 啊,二老军? [06:42.94]侯 不,萧老先生、马富禄他们爷儿俩来呀。 [06:47.85]郭 这里头没角儿啦。 [06:50.64]侯 这戏没我唱不了啊。 [06:52.22]郭 哎,您去谁啊? [06:53.31]侯 我是打旗儿的。 [06:57.00]郭 哦,你跑龙套去啦。 [07:00.00]侯 龙套这怎么啦? [07:02.08]郭 您不是票友吗? [07:04.12]侯 啊,是啊。 [07:04.89]郭 那您得来一角儿啊! [07:06.72]侯 人家不让来呀,那天戏原定没我啊。 [07:12.19]郭 没你啊? [07:13.37]侯 我后来赶上的嘛。原来那戏是好哇,我想我去听戏吧。 [07:18.73]郭 可是—— [07:19.34]侯 我从前边往里边一走,冲他们一点头,那位把我拦住啦:“票?”“没有!” [07:30.52]郭 没有,买呀,买呀。 [07:33.49]侯 没有。 [07:35.32]郭 哦,钱也没有啊。 [07:36.90]侯 没有。“哦,没钱卖票啊?走吧!”“回去,别送啦。” [07:44.18]郭 轰出来啦! [07:46.90]侯 没关系,前台不让进去,我上后台。 [07:49.80]郭 你后台认识谁呀? [07:51.71]侯 后台好对付啊,进门你就点头:“辛苦!辛苦!”他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。 [07:55.89]郭 哦,愣往里撞。 [07:58.09]侯 哎,到后台我这么一看,坏啦! [07:59.32]郭 怎么啦? [08:00.19]侯 净是生人,那天是“大义务,大合作”嘛。 [08:03.03]郭 嗯。 [08:03.50]侯 每人都带一红条儿,有的写着演员、有写音乐、有写剧务、有写管理。 [08:09.41]郭 哦。 [08:10.09]侯 我家里有个条儿,我没带来啊。 [08:11.20]郭 您那条儿写着什么呀? [08:13.01]侯 司仪。 [08:13.71]郭 司仪? [08:14.48]侯 上次人家结婚,我给喊的嘛。 [08:16.39]郭 是啊,这后台没有结婚的。 [08:18.37]侯 我说这怎么办呢?过来一个人问我:“哎,你干什么的?”我说:“找人。” [08:24.70]“找谁呀?”我说:“找看戏的。”“前边儿!” [08:29.67]郭 又轰出来啦? [08:31.81]侯 我说好吧。 [08:32.84]郭 这您看不了戏了吧? [08:33.97]侯 我刚出来呀,碰见人啦? [08:35.51]郭 碰见谁啦? [08:36.40]侯 碰见侯喜瑞,侯老先生。 [08:37.67]郭 嗯。 [08:38.28]侯 这人好啊,他最爱聊天。 [08:39.71]郭 是啊。 [08:40.27]侯 “侯先生。”“刚来的?哎,你干什么来啦?”我说:“我找您聊天。” [08:44.35]“你怎么走啊?”“出去遛遛,看您没来,我回头再来。”“来吧,别遛啦,咱们聊会儿吧。” [08:51.99]我说:“您头里走!”后边带着伙计,拿着好些东西,我说:“把包袱给我,我给背着。” [08:55.87]郭 哎,你管这事干什么呀? [08:59.05]侯 你懂什么,有哪个就进去啦。 [09:02.01]郭 冒充跟包! [09:03.18]侯 嗯,我一进去,又过来一个人问我:?“哎,干什么的?”“嗯。”(指包袱) [09:08.74]郭 好嘛,连话都不敢说啦! [09:11.22]侯 他真拿我当跟包的了。 [09:12.33]郭 嗯。 [09:12.90]侯 给我一个条儿,我一看,上面有俩字。 [09:15.30]郭 演员? [09:16.12]侯 杂役。 [09:17.05]郭 杂役啊! [09:18.27]侯 你甭管什么,我看戏就得了嘛。 [09:19.71]郭 那您得会干点什么啊? [09:21.77]侯 跟着瞎忙活吧。他们那儿扮戏,我也跟着忙活。戏上了,我拨开台帘儿,我这么就听。 [09:26.94]郭 哦。 [09:27.35]侯 是有意思! [09:28.18]郭 那么,你怎么会打旗去啦? [09:30.21]侯 司马懿不应该带四个龙套吗? [09:32.83]郭 嗯。 [09:33.29]侯 其中有一个闹时令病的,上吐下泻,这怎么办呢? [09:36.41]郭 哟。 [09:36.88]侯 大伙儿把他送医院去,走啦!这儿短一个人。 [09:39.23]郭 你瞧。 [09:40.24]侯 龙套剩仨儿啦。 [09:41.58]郭 嗯。 [09:42.71]侯 管事的着急啦,这怎么办呢?跟侯先生直对付:“侯老先生,你哪个龙套可短一个, [09:54.51]“带仨儿?一边站一个,当间儿站一个,那我出去站哪儿?” [09:59.78]郭 也没有那么站的啊! [10:01.33]侯 “要不然,带俩。”“俩?有那规矩吗?”“要不然,甭带了。” [10:06.19]“啊,光杆司马懿啊?就带司马师、司马昭,爷儿仨去打仗?” [10:11.04]郭 这多难看啊。 [10:12.16]侯 就是,四个龙套代表千军万马,没有哪行?“可是,没有地方找人去了。” [10:17.47]“那也得找 一个。”侯喜瑞,一回头把我瞧上了。 [10:21.20]郭 嗯。 [10:21.59]侯 “哎,你给来一个怎么样?”我说:“我,我,我不行。”我说:“我、我、不合适!我来不了。 [10:27.19]“你来一个吧,这儿短一人,救场如救火啊。”“不成。我,我,我来不了。没什么词儿啊。” [10:32.55]“嗐,龙套有什么词儿,就一个字儿,嚯——” [10:41.74]郭 这龙套会有什么词儿啊。 [10:43.72]侯 我说,那好,那好,我来一个就来一个吧。 [10:45.51]郭 嗯。 [10:46.33]侯 敢情那四个龙套待遇还不同。 [10:48.62]郭 分头二三四啊。 [10:50.26]侯 哎,头旗那个带着走,都得听他的,他赚的钱多。 [10:53.53]郭 他唱一场戏挣多少钱? [10:56.08]侯 那个时候啊? [10:56.85]郭 啊。 [10:57.36]侯 一万二。 [10:58.23]郭 一万二? [10:59.12]侯 嗯。 [10:59.78]郭 二旗? [11:00.34]侯 八千。 [11:00.87]郭 三旗? [11:01.53]侯 六千五。 [11:02.34]郭 四旗? [11:03.27]侯 五千八。 [11:04.03]郭 五千八? [11:05.01]侯 我是侯喜瑞的荐举啊。 [11:06.32]郭 那是头旗? [11:07.19]侯 四旗。 [11:08.16]郭 四——你就挣这五千八啊。 [11:10.56]侯 我不在乎赚钱啊,我为是台上听得清楚。 [11:14.51]郭 你这可胡来啊,你这是唱戏的啊! [11:18.17]侯 那我也能听啊。 [11:19.13]郭 怎么? [11:19.75]侯 你想城楼那场,我们上去以后,在这儿一站,城楼就在这儿啊,你听得多清楚啊。 [11:26.04]郭 哎。 [11:26.62]侯 你花钱买票,台上他不卖啊。 [11:28.51]郭 废话!台上有卖票的吗? [11:31.46]侯 我说那好,来一个吧,我穿上袍子,戴上帽子,拿这个旗子。 [11:35.19]郭 嗯。 [11:36.12]侯 哎呀,我真是紧张得很啊。 [11:38.68]郭 怎么啦? [11:39.59]侯 我说:“侯老先生,回头要是有人啦,就把我换下来,我不行啊。” [11:45.45]人家侯老先生直托付:“哎,三旗,你可多辛苦啊, [11:49.02]带着点儿我们这位啊,这位可棒最槌啊。” [11:51.94]郭 棒槌? [11:52.85]侯 棒槌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懂。 [11:54.80]郭 嗬嗬。 [11:55.76]侯 我说:“对了,你多关照我这棒槌一点啊。” [11:58.52]郭 嗬,自己还承认是棒槌! [12:01.10]侯 “要不然,回头就棒槌啦。” [12:03.10]郭 好嘛 [12:04.44]侯 “没关系,你就跟着我走吧。” [12:06.12]郭 嗯。 [12:06.64]侯 我说:“那就好办了。” [12:07.67]郭 人家说—— [12:08.60]侯 “你不会啊?”“谁不会啊?” [12:11.19]郭 那么你既然会,为什么让人家带着你呀? [12:14.31]侯 你要让我教戏行,让我给人家说戏,哪点我全会,场面我都会, [12:20.12]你别让我上台,我一上台,我就晕! [12:24.12]郭 晕场啊? [12:25.14]侯 也不是老晕,一下台就好。 [12:28.31]郭 你这不要命吗? [12:29.80]侯 哎,你,那有什么法子呢?错来这点戏,我都懂。 [12:33.85]郭 啊。 [12:35.63]侯 我们那时唱戏还是那个老的办法。 [12:37.99]郭 哦。 [12:38.30]侯 司马懿头喽有个过场,后台一喊,应该是这样。 [12:42.39]郭 哦,怎样? [12:43.07]侯 嚯——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头旗二旗一块儿出来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 [12:50.01]亢切来切,当中一点,头旗站左边,二旗站右边。 [12:54.09]郭 对呀。 [12:54.75]侯 三旗四旗也是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当中一点,三旗站左边,四旗站右边。 [13:02.49]郭 是啊。 [13:02.94]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到这儿一点,枪戳下…… [13:09.57]郭 哎。 [13:10.00]侯 这是司马师,这是司马昭。 [13:11.83]郭 对。 [13:12.51]侯 司马懿上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亢。一亮相,准有碰头彩 [13:22.46]郭 那是,角嘛 [13:30.81]侯 唱一句:“中途路上得一信。” [13:37.14]哒哒、哒哒、哒一哒哒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亢。 [13:43.71]“张颌小儿得街亭,大队人马你们往前进。” [13:49.54]郭 嗯。 [13:49.99]侯 四龙套下,司马师,司马昭下。 [13:52.79]郭 哎。 [13:53.07]侯 司马懿往大边儿走。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亢令切来,空来匡来,空来匡来。 [14:03.03](转身来一句“缝腿儿”!)“休要放走诸葛孔明。”仓切切……这不就圆满了吗? [14:13.60]郭 对呀。 [14:14.12]侯 内中有我这么个棒槌,弄乱啦。 [14:18.86]郭 怎么个弄乱啦? [14:20.12]侯 唉!头旗二旗上来挺好。 [14:23.14]郭 嗯。 [14:23.56]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人家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。 [14:27.39]郭 哎。 [14:27.95]侯 我跟那三旗一块儿来的呀! [14:29.37]郭 嗯。 [14:30.81]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。 [14:34.00]郭 怎么还瞧着人家呀? [14:35.07]侯 我怕走得不齐啊,到这儿一点。 [14:38.26]郭 嗯。 [14:38.83]侯 我也知道他往那边去,我往这边来。 [14:41.79]郭 是啊。 [14:42.42]侯 那不就行了吗? [14:43.30]郭 嗯。 [14:43.76]侯 三旗他照顾我,怕我站在当中。 [14:46.82]郭 嗯。 [14:47.29]侯 他扽我一下。 [14:49.34]郭 对呀,他跑左边来啦。 [14:51.59]侯 我误会啦,叫我?好跟着你。 [14:56.02]郭 你!你也跟这边来啦! [14:59.97]侯 哎,那边一个,这边仨儿。 [15:03.04]郭 这多寒碜! [15:03.86]侯 像三旗你过去不就完了吗?他跟我捣麻烦:“哎,你怎么站这儿来啦?” [15:10.34]“废话,你要不扽我就来了?”“你站那边才对呢!”我说:“你过去,不一样吗?” [15:17.09]郭 哟。 [15:18.38]侯 这个时候,司马师、司马昭上来啦。 [15:21.65]郭 嗯。 [15:22.90]侯 我这么想呢,那边有一个。 [15:24.63]郭 嗯。 [15:25.84]侯 再加上司马师、司马昭、也合仨儿啦,一边仨儿,就差不多了吧。 [15:32.83]郭 那也不行啊,也是错啦。 [15:34.66]侯 司马师、司马昭也不对。他们上来他们笑场,他们乐啦。 [15:37.93]郭 乐? [15:38.50]侯 他们这样。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……亢。“哧!”他这一乐坏啦,台底下有不乐的吗? [15:50.50]郭 那更得乐啊。 [15:52.43]侯 那观众也不对啊。 [15:53.71]郭 怎么啦? [15:54.43]侯 你花钱买票,你听的是角儿啊,我们这龙套站错了,与你那票价没什么损失啊。 [16:01.88]郭 那你也不应该错啊! [16:03.51]侯 有几位直喊哪。 [16:04.94]郭 喊什么? [16:05.51]侯 “好哇——那打旗的错啦——,那打旗的怎么站的——, [16:12.00]一边俩儿那‘二板儿’那么站成‘么鹅儿’啦——” [16:21.48]郭 这位骨牌点儿还挺熟。 [16:23.20]侯 这个时候,司马懿上来啦。 [16:25.39]郭 嗯。 [16:25.69]侯 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,亢切来切一亮相,应该有个碰头好啊。 [16:33.56]郭 是啊。 [16:34.48]侯 正赶上有一位观众给我叫倒好。“通!”侯喜瑞吓一跳。 [16:42.05]郭 怎么啦? [16:43.32]侯 他认为是给他叫的呢。 [16:44.89]郭 他刚出台嘛! [16:46.27]侯 他一想,“怎么啦?怎么我……刚出来,就错啦?”怎没张嘴就错啦! [16:52.72]郭 没唱呢。 [16:53.80]侯 自个想,行头拿错啦? [16:57.01]郭 嗯,穿的是什么? [17:01.25]侯 白蟒,没错啊!没戴盔头?有啊! [17:08.45]郭 戴上啦!胡子? [17:09.46]侯 也有啊!怎么会错呢? [17:21.09]郭 这是怎么意思啊? [17:21.76]侯 台上不能说话啊。 [17:23.90]郭 嗯。 [17:24.31]侯 他冲我努嘴、挤眼,意思就让我过去。 [17:28.33]郭 那你就过去吧。 [17:29.50]侯 我站那儿都动不了啦。 [17:31.19]郭 嗬。 [17:32.93]侯 胡琴一响,该他唱啦。 [17:34.67]郭 嗯。 [17:35.80]侯 他净顾给我着急了,把词儿忘啦! [17:38.07]郭 好嘛。 [17:39.47]侯 你说这怎么办? [17:40.22]郭 那就下台吧。 [17:41.76]侯 一拉马鞭,下去啦? [17:42.77]郭 啊。 [17:43.28]侯 那戏就全砸啦! [17:44.50]郭 那怎么办呢?就这么愣着? [17:46.09]侯 哎,人家有办法。 [17:47.05]郭 啊? [17:47.64]侯 人家现编词儿。 [17:48.85]郭 现编? [17:49.93]侯 还要把这倒好压下去! [17:51.92]郭 嗯。 [17:52.63]侯 还要把戏唱圆满了! [17:53.86]郭 嗬。 [17:54.52]侯 自个有辙。 [17:55.63]郭 哦? [17:56.19]侯 冲我这个样。“嗯——” [18:02.31]郭 这是叫板呢。 [18:03.43]侯 心说,“我倒霉就倒你身上了!”胡琴儿一响,他唱上啦。 [18:08.44]郭 啊,什么词儿? [18:09.36]侯 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就这一句啊,台下立刻不喊啦。 [18:19.58]郭 嗯。 [18:19.99]侯 他们说:“别嚷啦!别嚷啦!侯喜瑞改词儿啦!”新词儿。“老夫马上怒气发。”这快板儿编得好哇! [18:27.25]郭 快板儿什么词儿? [18:27.87]侯 “叫一声三军听根芽,每日出兵一边儿俩,今日你为何一边一个一边儿仨? [18:36.34]努嘴儿挤眼你全不怕,还得老夫我把你拉!”过来吧,你!